一锅好麵

【天红】A Ghost From the Past 07

写在最先:


感觉是没什么进展的一节= =……而且字数也不够一万字

天火get到了一个关于小红的事实,不过他要在以后才会和人讨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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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G1/DW】A ghost from the past(天红)


(07)


“综上所述,你无需过度担忧,天火。”汽车人领袖总结陈词,“救护车与所有留守基地的汽车人科学家共同评估了红蜘蛛的现状,尽管成因仍然不明确,但分析结果足以证明目前的红蜘蛛是无害的,他在方舟号的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


“我并非意图质疑你的结论和汽车人同僚们的工作,”天火语调平静,“我了解红蜘蛛,擎天柱。他不总是一名狂躁的霸天虎,他是……他曾是我的同事,”他试着保持下去,“作为一名研究员,红蜘蛛只要想,就能够表现出不输给任何科研工作者的耐心和冷静。他或许正在蛰伏、等待时机。”


“我理解你的担忧,”擎天柱沉静地点头,“因此我派遣了最有能力的汽车人战士们陪伴他进入各个公共区域,既为了从我们当中某些激进的同伴中保护他,也为了从他身边保护其他人。”科学家似乎并没被说服,“红蜘蛛没有武装,当汽车人收容他并进行第一次维修时,我们移除了他的武装配件。作为一名科学工作者,红蜘蛛一直尽力配合汽车人科学家的工作,千斤顶和感知器肯定了他的科学素养和生活态度;我也与他进行过几次交谈,他的思维是清晰而有条理的,尽管具有选择诡计和非正当手段的习惯。他并不认同赛博坦的内战。”


天火盯着自己胸甲上缘的一小块白色漆料。


“我相信你的判断,擎天柱,”他慢慢地说,“也相信汽车人朋友们做出的一切努力。红蜘蛛确实曾经是一名……”他斟酌着用辞,“……有理智的赛博坦人,我不会否认他曾经拥有的优点,以及如果他乐于如此、表现出的人格魅力。我们曾经……”那一小块白色的涂层打磨得很平滑,它本应该蹭脏了,救护车把他全都弄干净了。“我们曾经在研究所密切合作过,他曾经……”蓝色的小手握着防尘喷剂一丝不苟地打理着他的每一寸,就像大型机是一块最珍稀的矿石标本切片;“是我的搭档,”清洁织物卷成一团捏在他的掌心深处,就像一朵结晶花蜷曲的花瓣;“在委员会批准我拥有自己的实验室后,他是我的助手。我不会否认红蜘蛛曾经拥有的工作能力。”他在一整排白色涂料中间挑挑拣拣,小声嘟囔,他是怎么看得出它们之间的区别的?


“他现在仍然拥有那种能力。”擎天柱注视着地质学家,“红蜘蛛的效率非常高,我会说我为他并未总是在威震天面前表现出同等效率感到庆幸。”高大的白色民品沉思着,沉思着;而领袖拥有足够的耐心。


“我所认识的红蜘蛛拥有值得认同的正义感,虽然他也会向我隐瞒;”他终于不再盯着自己发呆了,“只要他依然是曾经的红蜘蛛,我愿意相信汽车人和方舟号是安全的。”他的光学镜流淌着担忧的蓝色,“可你们告诉我,红蜘蛛的状况并不稳定,他的脑模块功能时好时坏,我必须盯紧他,因为我了解过去的他是什么样,这样当他露出本性并企图隐藏时,我才能够及时提醒你们对他进行……”他的指节拧紧了,“……‘处置’。我请求你允许我这么做,擎天柱。”


“说到不稳定,”救护车罕见地抢在汽车人领袖前开口,“天火,你究竟知不知道,红蜘蛛用你的火种信号给自己的脑模块记忆库加密?以前威震天倒是拿他没办法,毕竟你在这儿,所以红蜘蛛才能在那个老罐子的铁桶底下保住我们手里的这个他自己。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火种信号给了他?”


“在我们还是搭档的时候,他想要。我那时候相信他。”天火看起来很老实。汽车人医官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不准备评价你们这些年轻机子的冲动行为。不过现在你们恐怕都得承担后果了——你想志愿监视红蜘蛛,我说不好这是不是好消息,大哥说了算,但从医生的角度我希望你尽量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或者你和他的间距;你知道,你的火种信号增强可能会对他脑模块的加密防火墙产生不可预估的结果。”


“我会注意我的言行,”天火皱眉,“但我不会为了他而在自己的本职工作面前退让。如果他的防火墙崩溃了,我会第一时间控制他,为你们争取时间。”


“我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永久停机。”救护车瞪着他,“虽然也存在你推测的那种可能。”


“如果发生了那种意外,我为此感到抱歉。”天火如果这档口有机会照镜子,准会对自己面无表情的质量之高感到自豪。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救护车交叉着双臂。


“我们的友谊早就结束了*。”这算不上说谎,不是吗?


医疗官看上去没什么要说的了。


“我很感谢你愿意付出努力,也相信你能做好这份工作;”擎天柱回应,“同时,我也同意救护车的观点,天火。这对你来说并不容易,红蜘蛛毕竟曾经是你的友人,我可以理解你对他抱有感情,每一名赛博坦人都对自己的朋友拥有这样的感情——尽管对方是红蜘蛛,我也希望你不必迫使自己否认你们曾经的关系。没有人有能力改变过去的选择,我希望你不必自责、或为了证明自己而采取极端的应对措施。”


“我不会采取对红蜘蛛来说极端的手段,领袖。”航天飞机礼貌微笑,“感谢你信任由我对红蜘蛛的状况进行监控。现在,如果你们允许,我申请能够回到实验室完成我的工作。很遗憾不得不在极端情况下破坏携带的能量勘探与提炼装置,我希望能尽快开始设备的重铸工作,以弥补下线期间落后的进度。”


“哦,那你用不着担心:我刚才去了一趟,红蜘蛛已经快把它们修好了。”救护车耸耸肩甲,“他跟你是一个专业的,不是吗?他会修这些东西。”天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了?千斤顶和感知器跟他一块儿工作,他们肯定了他的设计,看起来没有问题。我相信老千他们。”


“谢谢你让我知道,”民品飞行者喃喃自语,“我最好现在就过去。”他大步流星地冲出医疗翼,脚步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救护车揉揉眉心。


“我刚才是不是应该把门锁上?”他抱怨,“他们飞行者都是怎么回事,嗯?你在陆行者当中见过这种人嘛,大哥?我以前的病人一般运过来时都神志不清,没空跟他们聊太多。”


“我不确定,”汽车人领袖眨眨光学镜,“不过我想我能理解天火的心情。”




红蜘蛛全身芯地沉浸在工作之中。他把冷却喷枪扔进子空间,换出最小号的激光打磨锥——这个部件太过精密,不能用他们新组装的自动磨轮,必须手动完成修整。铅灰色的面孔充满肃穆,军品科学家凑近零件,近得光滑的合金曲面反映出他光学镜的鲜红。细密的火花让他面颊发痒,可他太近了,戴不了防护面罩;蓝色的手指轻轻挪动,把磨锥换了个角度。好多了。


他红白相间的机身背对大门,机翼微微转动,帮助脚下的推进器保持平衡。换成其他机子完成这样的高空精密作业,一把稳当的悬浮椅必不可少,但红蜘蛛总是对自己的飞行能力充满自信的——不只是载具形态。而且他有理由如此。


天火踏入制造车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光景。千斤顶和感知器和他打了招呼,好像还说到他失去的武装配件已经帮他造好了。他听见汽车人武器专家试探性地靠近他,腿甲表面压力传感线路汇报自己被轻触了几下。


“那个,天火,你想不想现在就装上它们?不过别在这儿试射。”千斤顶笑了几声。他没低头。


他看着小个子飞行者全身芯地沉浸在工作之中,就像以前一样。当他和同事发生了争吵的时候。当他耷拉着机翼从导师的办公室里回来的时候。当他没喝醉的时候。


——但这不一样。他翅膀上那对紫色徽记随着他的静止轻颤。他【还】留着它们。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留着那对丑陋的烙印。汽车人地质学家握紧了拳头。


精炼机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毫无疑问红蜘蛛改造了它;红蜘蛛总是要改造所有他摸到的设备,从标本切片机到天火本人,很难阻止他这么做,他相信自己能让它们运转得更好;可这次不一样。汽车人地质科学家握紧了拳头。


这个霸天虎在摆弄【他的】机器——不,不是他的机器,这些机器的蓝图是从青丘地质科研院的大数据库里拷贝下来的,它们曾经属于整个赛博坦的地质工作者,它们曾经属于百万年的繁荣与和平。


红蜘蛛讨厌自己的工作被打断,尤其是精细活儿,不过只要你有经验,这件事也不是做不成。对于两名不会飞的小型民品来说,飞行者的位置或许难以企及,但航天飞机只需伸直胳膊。


举着激光磨锥的右手被攥住时,他还想再飞高点儿,然后疼痛咬住他的左胫甲,把他拖进白色的深渊。


他没挣扎,只是关掉了手里的装置。他仰头迎接蓝色的俯视,咬牙切齿的表情转瞬即逝。


“哦。是你。”他板着脸。


“别碰我的设备,霸天虎。”天火确保吐出的每个字都缀满铅锤。红蜘蛛哼了一声。


“你管那堆过时的废铜烂铁叫‘设备’?”熟悉的嘲讽,天火早就对此免疫了,“它们竟然能运转得起来,我他渣感到不可思议,恐怕缺乏科学素养如你才能忍受得了如此的低效,连设计蓝图上显而易见的冗余电路都全盘接受,而任何一名有良心的科学家都不可能对如此的工程设计失误放任不管。”束缚收紧,霸天虎闷哼一声。


“这与你无关。”天火强忍着不去撕扯手里的肢体——它们多细啊,它们的装甲如此薄弱,包裹着更细的能量管线和骨架——钝痛刮着他的火种,天火强忍着不去撕扯它们;“而你才是最没资格自称为‘科学家’的人,毋论作为一名赛博坦人的【良知】。你没有权利触碰科研院的遗产。”他的手在发颤,天火不喜欢自己的手发颤。飞行者开始胆怯地扭动,哀鸣断断续续地溢出发声器。


“放开我——”他在挣扎,可他不敢太用力,“你这个大白废料,我才……我才不稀罕你的垃圾!你他渣想留着随你的便,就算你跟它们火种融合我也懒的管!——放开我!”他可怜巴巴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弄疼我了,放开我!我的脚……”他不再说话,他叫得更响,他瞪着光学镜,红色的痛楚刺伤了天火。民品飞行者打了个冷颤,双手一松,红蜘蛛重重地砸在地上。小东西在他的阴影里缩成一团,垂下机翼遮住自己受伤的左踝和右臂。熟悉的愧疚击穿他的胸膛。


“红蜘蛛,”他得做些什么,“我很……”他试着俯身,至少他应该……


战斗机躲开伸向自己的白色大手,爬着,踉跄着,他试了两次,总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地逃开了。他藏着自己的右臂,变形开裂的左胫甲却暴露了伤势;他没点燃推进器,一直逃到最后一排实验台的后面。


“哇噢,老天,这有点儿超出预期了。”千斤顶奔向受伤的飞行者——他似乎已经重新在天火视线之外的什么地方蜷了起来,“我想你得去救护车那儿,红蜘蛛,你看起来不太……”


而红色涂装的显微镜望着他。


“……这不是我的本意。”他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清。


“我能理解你的愤怒,天火,”感知器的声音里没有责备,“但我想今天或许对你来说不是一个继续开展工作的恰当时机。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会儿。”


“……疼,”远处,红蜘蛛沙哑地呻吟着,“我的头疼……和之前不一样……我的头……”


“呆着别动,小红,我这就给救护车发通讯……”


“我很抱歉,这不会再发生了,可我……”天火笨拙地解释,“我不能走。我必须保持留在红蜘蛛附近,我得……”


飞过山不知什么时候晃过来,这位战士的脸上还留着一丝震惊。


“我得说……没想到你真的干了。你看,”小个子汽车人茫然地拍拍天火的腿甲,“我也不太喜欢他,可红蜘蛛真要是惹了什么祸,还有我呢。”他摇摇头,“不过这都怪我,没完成任务,我想我得去找大哥做个检讨什么的。”瞥了一眼大家伙,飞过山皱起鼻子扮了个鬼脸,“希望大哥别因为这个把我换下来,铁皮已经够忙的了。”


“我很抱歉。”天火盯着自己的手掌——它们又在发抖了;一滴紫色在指节边闪闪发亮,他抹掉了它。




汽车人首席医疗官的嘴唇抿成一道细线,他交叉着双臂瞪视躲躲闪闪的高大民品,毫不掩饰光学镜中的责备。


“你才离开了我的视线不到半个循环,”在红蜘蛛细微的散热器运转声中,他的语调显得冷冰冰的,“你刚跟大哥保证过不会做出极端行为。”


“对不起,救护车,这不是我的本意。”大家伙满怀歉意,“我不应该失去控制,只是当他试图修改科研院战前的设计时,我以为我不能再承受失去更多来自过去的记忆了。”他缓缓摇头,“我…当时只是想阻止他。可你说的对,救护车,我应当控制自己的力量。”医官的神情逐渐软化下来。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容易,天火。”他最终说,“但你没有失去记忆中的一切,别忘记这点。”


“我会尽我所能,救护车。”飞行者踟蹰地望向诊疗台,“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救护车的注意力回到监控器面板上,“不过至少他现在下线了,也就不用忍受疼痛了。”他又瞥了一眼民品飞行者,“不都是你的问题,你造成的护甲损伤和能量管破裂不严重,我已经为他修复了。是他的脑模块。我还不知道他怎么了,我们承诺过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再次检查或尝试治疗红蜘蛛的脑部损伤。只能等他上线再说。他并不配合,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助你说服红蜘蛛接受诊治。”


“别,”救护车脱口而出,“我也不是没见过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他狐疑地瞅着一脸大个子,“……你和他以前真是朋友?”


“他变了。”天火艰涩地说。


“这年头一切都在改变。”医官了然于胸,“我猜,你今天还没抽出空把问卷调查看完是不是?毕竟发生了这么多突发事件。”


“抱歉。”


“用不着道歉,”他循着航天飞机的视线,“别忘了就行。等他醒了,我也会给他一份。”


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想我应该离开,”天火起身,“实验室的工作还等着我完成,如果你允许的话……”他又快速地瞥了一眼军品飞行者,“如有必要,我会在其他时候就我的过激行为向他道歉。我不认为今天红蜘蛛还想见到我。”救护车注视了他一会儿。


“去吧,大个子。但是明天你还得回来,我需要对你的火种创伤进行定期监控,以防出现意外病变。”


“我不会忘记的。”地质学家礼貌地点点头。




“他就这么【逃了】,是不是?”红蜘蛛躺着不动,“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是‘走了’,”救护车在椅子里坐得舒服了点儿,“我认为天火知道你上线了;他也知道你不想见他。你躺在那儿装睡不就是为了让他离开吗?”


“至少,他可以试着等我,”飞行者坐起来,“其他的应该由我决定,毕竟他这回又要把我撕成碎片——我早说了他要把我撕成碎片的。至少他应该试着让自己难受点儿,他凭什么就不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还表现得像个被宠坏的亚成体小崽子似的?”


白色涂装的医疗机指出,比起他们的大块头科学家,红蜘蛛的任性让他更显幼稚一些。


“因为我红蜘蛛是个天才,”战斗机不屑地耸耸机翼,“而大白炉渣是个傻子,所以他至少应该通过表现得符合年龄让自己成熟一点儿,以掩盖智力上的缺陷,这才是合理的行为。”


“天火或许有时候犹豫不决,”医官决定捍卫自己的汽车人同伴,“但他不傻,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赛博坦人之一。”倒是你在方舟号这段时间让人感到惊讶。


红蜘蛛“嗤”了一声。


“我不填问卷。”他宣布。医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他皱起眉头,“这份问卷有助于我了解你的机体异常,更有效率地制定治疗方案。”


“你想给我的问卷和给那个大白傻子的一样吗?”红蜘蛛交叉着胳膊。


“一样,可是……”


“我不填。”


“听着,这和天火无关,”救护车揉揉额角,“这只不过是一份标准问卷,用来排查某些症状。虽然由于你的火种创伤,我无法获得清晰的表层辐射波动图谱,但这不等于……”他盯着飞行者心不在焉的红色光镜,“如果我给你准备一份不同的问卷,你会填写它吗?”


“不。”蓝色的手指“笃笃”地敲打臂甲,“你完全有可能在这上头骗我。除非我看到了他填好的问卷。”


“我不能透露其他患者的个人医疗信息。”救护车疲惫地说,“你应该相信我,我不会欺瞒我的病人。”


“你会。”红蜘蛛扬起眉毛,“你给我喝过缓释剂,骗我说那是普通的处方能量。”


他们瞪着彼此。


“你可唬不了我。”红蜘蛛撇撇嘴。


“那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


医疗机的散热器轰鸣了几塞分。红白相间的病患坐着没动。他抓起桌边的方杯,蓝色的小手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


“就算你又给我下药,”他啜了一小口,“我他渣也没有选择是不是?今天你想检查我的火种了吗?”


“我没有,”救护车直视他,“我不觉得你想谈你的火种。”


“我是不想。”红蜘蛛耸耸机翼。他喝得很慢。


“但我们必须谈谈你的脑模块,你头疼了是不是?千斤顶告诉我你又发作了。”


“只是一小会儿,”红蜘蛛翻翻光学镜,“我没那么脆弱,它早就好了,只是有一些胀痛,我觉得是我的存储卷,但我访问不了,我不知道。肯定是那头愚蠢的大白怪吓了我一跳——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点儿也不可怕。只不过是突然窜出来有点儿恶芯人。”他又喝了一小口处方能量,“就算你们想检查我的脑模块,我觉得你也找不到什么,连我自己都查不到日志。”


救护车严肃地戳着数据板,红蜘蛛晃着腿,看了一会儿医官录入自己的描述。


“你会格式化我的脑模块吗,大夫?”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医官抬起头。


“因为你们都讨厌那个我记不起来的我,”飞行者眨眨光学镜,“你们觉得不安全,我能瞧得出来;而且就算我不记得了,你们也还是讨厌我。格式化我的脑模块会让你们感觉好一点儿,是不是?”


“我……”医官攥紧数据板,“不,我们不会格式化你的脑模块,那和杀死你有什么区别?我是医生,不是刽子手。”


“如果擎天柱让你那么做呢?”


“大哥作为我们的领袖,他或许有一些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但他并不热衷于折磨和杀戮。”救护车的语气染上一丝恼怒,“如果你去和他多谈谈,你就会更了解他的为人。我认为他会很乐意和你谈,比你以为的还乐意。”


“你生气了。”


“有一点儿,”救护车承认,“但不是因为你误会了大哥;很多人都不够了解他,我不会说我比他们好多少,我们只是认识得更久一点儿。我们不会格式化你的脑模块——我只不过是为我自己生气,不知道我干了什么催生出你这种看法。”飞行者迅速移开视线。


“与你无关,”他小声说,“我一直疑神疑鬼的。”


救护车沉默着,等待着。


“但是你们还是可以格式化我的一部分——你们不喜欢的那部分,”他盯着自己晃荡的白色双腿,“你们记得、我又访问不了的那部分。你们已经这么做了,是不是?千斤顶问过我愿不愿意把翅膀上的标记磨掉,反正我又不需要它们,还能让别人更喜欢我一点儿什么的。”


“我们没有。我说过了,我们不会格式化你的脑模块,除非你希望那样,而且神智清醒地完成一整套问卷证明这确实是你自己的主意。”


“我讨厌问卷。”但他听起来轻松了点儿,“这个天火为什么这么恨我?我对他干了什么?我欠他900万年的能量酒钱?”


“我……”救护车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们曾经是好朋友。”


“这不可能。”红蜘蛛迅速答道,“我可能是少了一些记忆,但我不是个傻瓜。就我所知,我记得的都是一些……”他搔搔头盔,“还不错的时光。我和以前的教官和上司,在科研院的图书馆写论文,管教不中用的实习生什么的……如果他让我过得不错,我会记得的。他肯定以前就恨我,”他猜测,“他是个民品,他还会飞,没准儿他瞧不起我,因为我是个军品,而且我也会飞,我还是他的同事。没准儿他觉得我不配出现在那儿。”


“天火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好吧,我不知道。”救护车放弃,“他以前从不这样,我认为他在霸天虎基地受到的创伤导致了这种态度转变。他跟大哥提到过以前的事,令人难以置信,他甚至说和你相处得还算愉快。”


“他在说谎,”红蜘蛛不买账,“或者他是个两面派。要么就是他的‘愉快’是只有他自己那么觉得。”


“你不能因为天火对你态度不佳就试图否定他的一切,这……”救护车艰难地尝试重拾心理学入门教材上的只言片语,“这缺乏理性和客观。”


“我不能吗?”红蜘蛛眯起光学镜,“你把他的所作所为仅仅称作‘态度不佳’?”


“我说过,这可能与他最近的遭遇有关。天火很诚实,他是个正直的好人,而且聪明。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尊重所有……”


“这个和平主义者差点扯掉我的手脚。”红蜘蛛讽刺,“或许我他渣失忆得太厉害了,对和平主义这个词儿产生了什么理解上的重大偏差,又或者在这900万年间‘和平主义’的概念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席医疗官需要喝一杯,非常需要,而且如有可能,最好是满满一杯,装在比方说和警车的胸甲一样宽的那种方杯里。


“他觉得很抱歉。”


“他不觉得,”飞行者抿紧嘴唇,“他逃了。”


好吧,现在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在救护车想出别的话题前,红蜘蛛跳下诊疗台。


“这毫无意义,我他渣需要喝一杯。老千他们肯定已经下班了,多亏你的‘和平主义者’耽误了我一半的工作时间。”他从医疗翼出口旁回头望着他的主治医生,“你要是想的话,可以扫描一次我的脑模块;但我不做问卷。”他抖动机翼,蓝色的脚尖在地上磨蹭了一小会儿,“我会去找擎天柱谈,在他没那么忙的时候,如果他想见我的话。”


“我认为他会的。”


红蜘蛛耸耸机翼。


“走着瞧。”可他还站在那儿。


他还不耐烦地拿他鲜红的光学镜瞪人,蓝色的手臂一会儿端起来,一会儿放下。


“……到底走不走?”他大声说,“难不成你马上有个急诊?还是你准备这就把医疗翼翻新一遍?”


“你是在邀请我吗?”医疗机诧异。怒火让军品的光学镜红得更刺眼了。


“不想来别来!反正是铁皮想跟你说话,他也没抱太大希望。我完全可以自己占两个机子的座位,一点儿空当也没有,我还能自己吃两份儿能量甜糕。”


救护车忍着笑放下数据板。


“怎么不早说还有吃的?你这态度差点儿害我错过好东西。”


“那都怪你自己,”红蜘蛛心满意足地看救护车锁门,“我就绝对不会错过所有好东西。”




天火试着集中注意力。油吧的空气在赛博坦人内容各异的闲聊中嗡嗡作响。他听不清所有的谈话内容,只是竭力将那个熟悉的沙哑嗓音赶出脑模块。


尤其是其中若有若无的欣喜。


如果能,他会把自己缩得更小,至少小到能被椅背遮住一半机身。半个循环前,他感到暗红色的视线沉默地刺透他的背甲,它毫无疑问早就移开了,它的主人毫无疑问早就沉浸于新收获的“友情”深处。


但幻痛仍在,灼热而冷酷,蠕蠕而动、在他的护甲与管线之中钻得更深,更深……天火咬紧牙关,感到火种在惨遭侵蚀的舱盖下痉挛挣扎。


他们讲了个什么实验室笑话,他笑了。他先假装愠怒地哼一声,然后咳嗽,然后他沙沙响的轻柔笑声像炙烤过的能量砂糖从远处的隔间撒入地质学家孤零零的杯中,一路散发着甘苦的芬芳。天火盯着几乎满满的能量劲酒,喉咙在突如其来的干渴中阵阵发紧,他不敢吞下它,或许他只是不敢看见记忆深处那对快乐的、鲜红的光学镜。它们曾经从他身边望着他,或是从他对面,仰望着,近在咫尺,像一对探询的小月亮照耀他氤氲的醉意,呢喃着友善的揶揄。蓝色的指尖轻戳他的胸甲,留下无形的痕迹,如同雪下温暖的足印。


这不是嫉妒。


他握紧方杯,掌心的能量导管在有棱有角的凉意中突突跳动。


这不是。他的汽车人朋友仍然是他的朋友,他们和以前一样,千斤顶,感知器,救护车……他们只是太善良了;还有铁皮,天火知道铁皮有时只是很难改掉自己的说话习惯。他不是“相信”——天火【明白】。


只不过他们现在也是红蜘蛛的朋友了。只不过天火从没想过红蜘蛛也能交到其他朋友,无论是哪一个红蜘蛛。


红蜘蛛笑了。


他发现他记不起飞行者喜悦的笑脸——他曾经记得过吗?


他记得红蜘蛛眉头微蹙,肃穆的铅色面孔镀上终端屏幕的淡蓝荧光。他记得红蜘蛛恼火地咧嘴一笑,崭新的咒骂一触即发。他记得红蜘蛛轻蔑地偏过头翘起一边嘴角。他记得红蜘蛛罕见地沉默着,光学镜在疲惫中频闪。


他记得他的火种伴侣面无表情地蜷缩在他的阴影下,光学镜麻木地朝向一边,白色的腰甲缠绕着丑陋的凹痕和刮痕。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喝光了那杯能量劲酒。还有那些能量劲酒。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下线了光学镜,就像他不记得青丘如何燃烧。


就像他不记得自己坠落,坠落,破碎的白色离他越来越远,粒子隔膜崩溃了,寒冷涌进他的每一个护甲缝隙,他打开通讯频道,太迟了——但是太迟了。


他不记得降临的黑暗中有谁叫过他的名字。


他听见有谁来了,有谁轻轻地滑进他对面的座椅,散热扇的低鸣和微风吹拂着他的音频接收器。他听见视线落在头盔上的声音。他没动,他把面孔深深地、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一根纤细的磁场靠近,在他的头顶逡巡,痒痒的,犹豫着。


但它和它的主人一起离开了。


他什么也没听见。




“你回来晚了,”救护车端着个零件托盘,语气只有一丁点抱怨,“我差点真的开始翻新医疗翼。”


“废话,”红蜘蛛轻松地掀开托盘盖瞅瞅里面刚擦干净的扳手,“你这不早就开始了,我在好几个循环之前看透了你的计划。我可不帮你。”他晃到检查台边,端详了一会儿扫描头盔,然后爬上去躺好。


“只是做个扫描,很快就能结束。”救护车撂下扳手们,转而调试麻醉射线,“你上哪儿去了?你去找擎天柱了吗?”飞行者摇摇头。


“……你错了。”他冲无影灯眨眨光学镜,“你欠我一份齿轮脆片;我要辣味儿的;”他的机翼咔嗒作响,“别想装傻赖过去。他根本就没跟我道歉,你还说那个大白螺栓觉得很抱歉呢,他才没有,他喝得像个无可救药的醉鬼,波峰就那样儿——我以前那个傻兮兮的实习生。但波峰至少不会捏碎我的胳膊腿。”


“给他一些时间。”


“怎么,因为他块头太大,神经传感回路需要两个赛博坦月才能跑一圈儿?我根本不在乎他道不道歉,我希望他能离我远点儿,越远越好,最好跟我隔着半个银河系。”舒适的黑暗笼罩了他的意识。


医官无声地叹了口气。




TBC.

2020/03/21-11:22



注释:

对白1:Our friendship has long g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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